宋代厨娘的派头为何这么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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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文/侯虹斌
　　
　　正如我们所知，在现代社会之前，中国女性基本上都是“职业结婚员”，她们的工作就是相夫教子（其实西方也如此）。不过，这种不独立的身份，反而是一种理想状态，一般是士子或富庶阶层才能做到；平民百姓女子哪有这么多规矩，照样得出来干活，养家糊口，不用下地干活已算投胎得好了。
　　
　　以宋朝为例吧。当时，京城里的中下等人家，不重视生男孩，反而喜欢生女孩——原因倒和唐朝杨妃时的“不重生男重生女”不同——因为门楣低，她们也难嫁入豪门巨户，反倒是可以好好地找一个工作。那时关于女性的工作还相当不少，按洪巽《旸谷漫录》中所录，“有所谓身边人、本事人、供过人、针线人、堂前人、剧杂人、琴童、棋童、厨子等级，截乎不紊”，根据女孩的资质教她们一些技艺，用来服侍士大夫。
　　
　　其中，厨娘是最下等的一种职位，但不是极富贵的人家也还是用不起。因为她们太专业、水准太高。
　　
　　宋代的市民文化极为发达，生活安逸、富足，在吃方面的讲究也细腻到令人扼腕。话说南宋理宗期间，有一个太守，致仕（退休）后住在乡里，身边的奴婢都粗手粗脚的。他辗转托人雇佣厨娘，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承受人（负责替人雇佣奴婢的人经纪）答应了，帮他物色了一个。不到十天，厨娘果然来了，但在离这位致仕太守家还有五里时歇脚的时候，厨娘派人送信，请求主家派轿子去接她，这才显得体面。太守看到她措辞委婉含蓄，字也写得很好，很高兴，派轿子去接她；一见面，更觉得这个厨娘举止温顺典雅，容貌端正，打扮大方，大喜过望。
　　
　　当然，这种素质的厨娘肯定也不便宜。但太守没想到这层。他还不敢一下子就让厨娘主持大宴，便说：“明日你暂且准备五杯五份的普通饭菜吧。”厨娘也毫不含糊，开出了菜单，其中有五份羊头脸，各用十个羊头；五碟葱虀，共用葱五斤，其他原料也都如此。太守看到这位厨娘大手大脚，先就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     
  
        
　　
　　第二天早晨，助厨禀告说原料已经备好，厨妨便打开自己的行李，取出锅、铫、汤盘等器具，让小婢先捧过去，这些器具“熣烂耀目，皆是白金（银）所为”，大约至少得用五七十两银子，连菜刀、案板等杂物都格外精致。再看厨娘，先束紧袄子，再穿上围裙，裙、袄都用银链子系结，有条不紊地开始工作，切、抹、批肉，确有运斤成风的风范。她把羊头上的肉剔下来留着，其余都扔在地上，大家把她扔掉的羊头捡起来另外放开，厨娘冷笑道，这些都不是贵人该吃的，“若辈真狗子也。”她收拾葱虀，把葱用沸水微微烫过，依照碟子的大小分寸来裁截，只取中间如韭黄一样的葱心，用淡酒浸泡，其余的全都都扔掉。
　　
　　果真，这位厨娘做的菜美妙无比，大家吃得连舌头都快吞下去了。
　　
　　酒席撤下了，厨娘整理好衣服，对太守拜了几拜，说：今天是试厨，幸好还合您的意，照例应该支付犒赏。她把上次在某官处所得的赏赐清单给太守看。太守一看，依照惯例，每次宴会的赏赐，有的达到数匹绢券；而阖家聚会，有的达到二三百千钱。太守只好勉强地按例支给她赏赐。背地里感叹道：“吾辈事力单薄，此等筵宴，不宜常举；此等厨娘，不宜常用。”不到两个月，太守找了个借口，好好地把这位身娇肉贵的厨娘打发回家了。
     
  
        

　　
　　这个故事出自洪巽《旸谷漫录》。在东京（即北宋都城开封），已有“女侩”、“牙人”，就是女性技艺人的职业经纪人，可见分工之细，专业化程度之高。而且，市民对这种以生活性技术谋生的女伎要求亦水涨船高，鉴赏力也不俗。诗人叶梦得《避暑录话》中云：南馔未通行东京时，京城里竟无能斫鲙者，只有诗人梅圣俞家中的一位厨娘会，所以欧阳修等人想吃鲙时，便提鱼前往梅家。 　　

　　厨娘之兴，已不仅仅用于私佣，有的甚至已建立起了口碑和品牌。宋代城市中以女子命名的名牌食品和食店比比皆是，如李婆婆杂菜羹、王小姑酒店等，尤为著名的还有宋五嫂鱼羹，从北宋的东京一直热到南宋的临安。赵构尝过她的鱼羹，她一次便获赏10枚金钱、100枚银钱、10匹锦绢——有了皇帝御点，宋五嫂终成一位富婆。不可思议的是，她的品牌到现在还好使：宋五嫂鱼羹，至今仍是“大众点评网”上的受欢迎的常客